关于提升我国高校学生培养质量的思考
——基于人才培养制度的设计与完善
孔繁森
(吉林大学，长春 130012)
［摘 要］本文基于文献研究，从学分与学时的分配制度、培养制度以及工程技术教育认证制度三个角度论述了提升本科生以及研究生培养质量的制度问题。研究指出：(1) 当前我国教育系统实施多年的学分制乃是学年基础上的学分制，目前所实行的学分制度并不能提升学生们的自主学习性，混学分 “磨学工”现象严重；(2) 研究生培养制度不健全，专硕、学硕培养方法不科学，通过中美硕士阶段教育方法的对比指出了提升研究生培养质量制度层面的问题；(3) 当前我国缺少完善的学位项目认证制度，建议建立完善的学位项目非官方认证机构和认证体系。
［关键词］高等教育；大学生培养质量；培养制度
［中图分类号］G64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JN00－065 (2015) 04－0016－05
Systems Thinking On enhancing The Quality Of Undergraduate and Graduate Education I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KONG Fan － sen (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
Abstract:Institution problem on enhance the quality of undergraduate and graduate education
i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is studied in three points of view on credits and credit hour allocation method，training system and Accreditation system for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 based on literature．
Investigation shows that the credit system in China is based on academic year，difficult to enhance students autonomy study ability and Easy grades phenomenon is serious;Graduate training system is imperfect，Master of Science Professional Industrial Engineering Master training methods are not scientific，and enhance the quality of graduate education system problems are pointed out through comparison of the master education method between China and US;Current degree programs of China’s lack of sound certification system，the establishment of complete degree programs private accreditation bodies and certification system is recommended．
Key words:High Education;Quality of Undergraduate;Cultivation System
中国的高等教育质量与世界发达国家相比差距仍很大，个中原因涉及社会、文化、具体培养制度等多个方面。在课程体系中与培养质量直接相关的三项制度分别是学分与学时的分配制度、培养制度的设计、工程技术教育认证制度(ABET)。
本文拟从这三项制度的设计完善的角度，思考中国高等学校本科生和研究生教育培养质量的提升问题。
一、完善学分制度之思考
实行学分制是我国高校系列改革的重要举措之一。然而我国现行的学分制离真正的学分制还有很大差距。我国高校多数实行的是学年学分制，即首先是学年，其次是学分。学生拿到学位获得毕业证书的条件是在修业年限内修满学分(比如四年修满 206 学分)，年限已至而学分未修满的可申请延长学制，一般本科学籍保留两年，两年内修满所需学分一样能被授予学士学位。学生只要修满学时(无论成绩是 90 分还是 60 分)都会得到大纲规定的最高学分，就可以毕业，这就导致学生混学分、混学历的现象，六十分万岁多年盛行。而且既然学生“早晚”都能“毕业”获得学位证，为避免“麻烦”，在考试成绩的评定、尤其是专业必修课的成绩几乎没有不及格的……由于学生平均成绩绩点参考价值较小，用人单位较少关注这一指标，主要看学生的毕业证和学位证。高校现行学分制的“走样”推广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升学就业靠考，一考定终身，学生考研目的是为了就业，而不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学术兴趣，严进宽出、培养质量长时间得不到提升的困局，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我国现行教育制度的缺陷。
为了完善学分制，各级教育行政主管部门也做了不少工作。如广东省教育厅 2014 年 10 月17 日发布了《关于普通高等学校实施学分制管理的意见》(下简称《意见》)。其中提出多条高校新政，如学生自主选课、选老师、网络公开课、跨校修读必修课，科研、竞赛可以奖学分，大学提前毕业等等。但笔者认为该《意见》只是进一步明确了学分制内容的一小部分，即学分互认与打破学年制。而这一小部分实质上仅是对教师上课质量的监督措施以及提升社会优质教育资源利用率的措施，其对高校整体教育质量的提升，对作为学习主体的学生的自主学习精神的促进作用并不大，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学生“磨学工”① 、混学分的现象。
这一《意见》不仅不能促进科学学分管理体制的建立，还会进一步降低高等院校的教育质量，如：会进一步促进假科研、真保研，假学分、真学历，假学历、真就业等目的性教育腐败现象。
中国高等教育学业成绩计分系统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区别显而易见，欧美的记分方法是考虑成绩加权和课程重要性这两项加权的。而我们的系统则完全忽视了这两项加权。2005 年 5 月 19 ～20 日，两年一度的欧洲高等教育区教育部长会议在挪威卑尔根( Bergen) 召开。部长们强调：
欧洲学术资格框架、欧洲高等教育质量保证体系以及学位和学时的互认是欧洲高等教育最关键的三大特征。在欧洲，欧盟各成员国的高等学校普遍采用欧洲学分积累与转移系统(ECTS)对学生的学业成绩进行评价，这一计分系统也被视为博洛尼亚进程的基石之一。在欧洲学分制体制下，学时并不是指课堂老师与学生直接接触互动的学时，而是根据学习能力掌握某一门课程知识所需要的最低时间标准。学分也不是上完这门课就该拿大纲规定的学分，而是学生学完这门课程后所能拿到的最高学分。每个学生实际所得学分是由学生的学习掌握程度决定的。
美国大学在评定学生成绩时采取的是 GPA，即 Grade Point Average 的缩写(平均成绩点数)。
在申请学校时，GPA 十分重要，除了英文能力测验以外，很多大学有最低 GPA 规定，GPA 的计算是把各科成绩按等级乘以学分，再以总学分除之。
这一评价体制其科学之处在于：首先，在课程体系建设中，对每门课学分的设置是按教学目的进行加权考虑；其次，它兼顾了学生们的成绩等级因素，因此，这种成绩评价机制是科学的，也有利于促进学生们的积极性。如学生欲前往美国高校读研，其 GPA 必须在 3 分以上，没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式的考研。如果我们采用 GPA 加推荐的制度，放弃考试来遴选人才更能激励学生刻苦学习的精神。
二、提升本科生与研究生培养质量之制度保障
(一)取消本科生毕业设计环节
本科生毕业设计通常安排在大四的最后一学期，而实际情况是，在这一学期学生依然要忙于找工作或者忙于与签约单位沟通协商，甚至部分签约单位要求学生前往实习和培训。由于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较少，本科生毕业设计的效果并不理想。实际上基本没有学生因为这一环节成绩不合格而无法毕业。这就导致学生普遍不重视毕业设计，不认真的学生在所有实践环节都是敷衍了事，甚至抄袭作弊。因而，从实际出发，应该取消本科生毕业设计环节通过完善本科生课程体系的设计来切实可行地提升本科生的培养质量。对此，笔者建议如下：
1． 切实实行学分制完善实践课等各教学环节的评价机制，提升本科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课程体系大多分理论课教学环节和实践课教学环节，无论是理论课还是实践课都要合理的设计学分，并实行按成绩分级计分制，不能 60 分就可以获得该门课所赋予的所有学分。在此基础上，加大实践课学分比例，设置以团队形式完成的大作业，培养学生的团队合作能力、分析问题与解决问题的能力等。笔者作为吉林大学工业工程学科的负责人，为贯彻这一指导思想，在课程体系设计中是通过三个“组合拳”来保证学生的培养质量的。
具体做法如下：
在大二、大三、大四各学年分别设置运筹学课程设计、工效学课程设计以及工业工程专业综合课程设计。运筹学课程设计的具体内容是开放式问题的数学建模，持续三到四周，优秀团队将被推荐参加国内外各种数学建模大赛；工效学课程设计是在学完工业心理学、工业设计与人因工程后的一个鼓励创新的课程设计，以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为目的，优秀作品可以被推荐参加全国大学生创新设计大赛；工业工程综合课程设计是学生们在学完机械制造技术基础、物流与设施规划以及生产计划与控制等课程后，结合生产实习而安排的一项综合课程设计。通过上述课程设计可以将学生们所学的知识集成起来形成完整的知识链。同时教给学生如何综合不同的概念来解决各种工程问题，进而提升学生们利用所学理论知识解决工程问题的能力。此外，生产实习与综合课程设计是团队项目，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除了强调给予学生三现(现场，现物与现实) 知识的传授外，还强调这一过程中的团队合作能力、沟通交流能力、写作与口头表达等能力的培养。团队的组织方式为将全体学生分成若干组，每组所需完成时间不同，由三到五人组成，并由组员轮值组长，负责制定计划、实施分工、召集讨论等。每组周末写出工作总结，这作为其工作考核依据的一部分。
考核成绩由论文内容、答辩、小组成员个人的总结、自评和互评组成。采分点考察的主要是：使用所学知识解决问题的能力，团队合作精神，写作等书面表达能力，答辩过程的口头表达能力等。答辩委员会由现场专家和学校教授组成，最高成绩为团队成绩，个人成绩由队员按贡献大小互评决定。
通过上述课程体系设计，将学生的盲目被动型实习考察转变为任务驱动型实习，切实培养了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再安排毕业设计阶段的训练。
2． 各取所需、分类培养
大四取消毕业设计环节，可以留出时间让具有各类需要的学生自由支配，各取所需，实施人性化的培养措施。如已经考取了研究生的学生，可以直接参加到相关课题组从事科学或工程研究；对于那些没有达到毕业学分要求的学生，则可以继续复习参加考试以获得新的更高学分；而已经找到工作、并已取得毕业所需学分的学生，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学校继续参加某些专业选修课模块的学习，或者到签约单位实习上班。
(二)研究生培养质量之制度保证
在我国研究生的培养质量并不高。学生考研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找工作，基于研究兴趣和爱好的很少，研究生入学后专心于学术研究的也很少，抄袭拼凑学术论文现象比较严重。研究生培养质量不高，这反映出我们的研究生培养制度存在不少问题。一是研究生入学考试制度存在缺陷。考试制度鼓励了急功近利，破坏了大学教育的培养环境，这种人才遴选制度培养了一大批考研专业户，经过系统训练，具有真才实学的学生未必能通过考研关。二是研究生的培养机制存在缺陷。由于我国的高等教育缺少顶层设计，全民皆奔大学生，家长奔，学生奔，学校通过合并升级也在奔。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非 211，985 学校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而企业需要的知识型劳动者又没人研究如何培养，大环境驱使学生都愿意做白领，不愿做蓝领。学生考研目的是明确的，就是找工作、做白领，而我们的研究生培养体制却没有转变过来依然是按学术型的模式在培养想找工作的专业型的硕士。笔者认为，存在上述问题的根源在于没有搞清楚综合型大学的本科生阶段一定是素质教育，而硕士阶段则趋向专业教育这一命题。
近年教育部开始把研究生教育分为学术型和专业型两类，这是在模仿美国大学的做法。笔者研究了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工业工程专业本科生学生手册和课程要求［12］ 。该手册指出威斯康辛大学工业工程系提供两类硕士项目：一类是专业型硕士(Master of Science — Professional Industrial Engineering)，其课程设置的前提是本科教育阶段是素质教育，在学生修完该专业核心课程和作为工业工程师的基本素质与能力要求的课程后，如果选择走向职场，想专门学习某一方向的专门知识，则可以在工业工程系所提供的 6 个专业方向课程模块中选择其中一个模块，继续在一年内选修 24 学分的硕士课程，成绩合格就可以获得专业型硕士学位。通常这类硕士是不能直接攻读博士学位的。另一类是科学硕士学位(Master of Science—Industrial Engineering (MSIE))，如果本科生大学毕业后不想找工作，想继续学术研究则可以选择攻读该类硕士项目，这类学生需要在专业规定的 5 个研究领域中选择其一，并至少需要选修 30 学分的课程，成绩合格者如果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则可以联系导师直接转入博士阶段的研究工作，如果不想继续学习则可以选择做论文，取得硕士学位毕业。在美国无论是系里还是学校提供的那类学位项目都需要获得美国工程与技术鉴定委员会(Accreditation Board for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 ，ABET)的认证方可以招生。
中美两类硕士培养差别如下：第一，在美国设置硕士项目需要得到美国工程与技术鉴定委员会的认证方可招生，而中国是各招生单位要报经教育部批准后，就可以招生。第二，美国的硕士课程项目通常是没有指导老师的，尤其是专业型，我理解就是为了学生将来的就业和某个方向爱好而设置的一个专业教育课程模块，是本科生素质教育后的专业继续教育，淘汰率在 30% 左右，学制一般为 1 年或 1 年半。中国的专业硕士项目学制因学校及专业的不同而不同，学制一般为 2 － 3 年，是有导师的，除了强调要到企业中去实习一段时间外，与学术型没有任何区别。
显然，如果能够引进美国大学的研究生培养方式，就可以解决上述诸多问题。首先，专业硕士实行课程制，不设指导教师，按平均成绩点数是否达标进行研究生的录取，宽进严出，满足规定的学分要求、完成小组项目、实习项目以及个人小论文项目，达到一定标准就可以毕业。这里关键是要设置一定的淘汰率，由于不设置指导教师，就为淘汰不愿学习，以混文凭为目的的学生扫清了导师层面的障碍。学期不宜太长，1 － 2 年为宜，以免使拿不到学位的学生浪费太多时间。学术型则有论文要求，而且大多都应选择直博，成绩不合格，不能获得直博资格的，做毕业论文以学术型硕士毕业。如果能够如此设计我们的研究生培养体制可以大幅提升我国的研究生培养质量。
三、建立工程教育学位项目认证制度
在美国，各大学所设学位项目一般需通过相应认证机构的认证，如工程类(机械、电子、土木等)专业以获得美国工程与技术鉴定委员会的认证为荣誉；美国工程与技术鉴定委员会(Accreditation Board for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 ，A-BET)是一个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民间组织。该组织成立于 1932 年，它的主要工作之一是为全国的工程教育制订专业鉴定政策、准则和程序，统管鉴定工作，并授予专业鉴定合格资格。ABET 的专业鉴定得到美国教育部、各州专业工程师注册机构、以及全美高等教育鉴定机构的民间领导组织 － － 高等教育鉴定委员会(Council for Higher Education Accreditation，CHEA) 的承认。ABET是华盛顿协议(Washington Accord)的 6 个发起工程组织之一。而工商管理学院的学位项目以获得国际高等商学院协会(AACSB)这一非政府认证机构(The Association to Advance Collegiate Schools of Business International)的认证为最高荣誉。这一组织成立于 1916 年，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商学院和会计项目非政府认证机构。美国 AACSB International创立于 1916 年，并自 1919 年开始推行高等管理教育认证。AACSB International 的教育认证采取由该协会专门执行，高等管理教育机构自愿参与的方式，目的在于为学士及硕士学位课程进行学术鉴定。该教育认证有商业认证(Business) 和会计认证(Accounting) 两种。MBA 课程认证是商业认证的一个分支。AACSB International 教育认证制度之严、标准之高、冠居全球，世所公认。
我国大陆地区通过 AACSB 的学院共有 10所。分别是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Tsinghua SEM)、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RBS)、中欧国际工商学院(CEIBS)、复旦大学管理学院(FDSM)、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南京大学商学院、中山大学管理学院。
在台湾经中华工程教育学会(IEET)认证过的工程科技系所毕业生的学历，几乎都被世界各国所承认。中华工程教育学会(英语：Institute of Engineering Education Taiwan，缩写：IEET)，是一个非营利、非政府组织，致力于台湾工程与技术教育课程认证之机构。为拥有国际承认之教育认证体制机构。主要业务在于规划及执行符合国际标准的工程教育(EAC)、资讯教育(CAC)、技术教育(TAC)及建筑教育(AAC)认证。2003 年 6 月，该学会已晋升为“华盛顿协定”(Washington Ac-cord，简称 WA)之正式会员。授予认证范围，在大学以系、所为单位，由各系、所自定教育目标，依认证相关规范进行课程及系所之改善。
如果我国的大学能够按照上述国际规范对所开设的学位项目进行客观公正的认证，放弃政府审批模式，就可以对各个大学所开设学位项目的课程体系、教学环境以及师资力量进行严格把关，这样就可以确保各个研究生培养单位所设培养项目的硬件条件和软件环境，进而保证研究生的培养质量。
四、结论
综上所述，笔者建议：(1)高等学校内部实行与国际接轨的学分评价机制，科学地评价学生们的学习成绩，并在就业和升学中参考这一评价机制，构建一个良好的人才遴选社会环境，促进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2)关于研究生的培养要切实弄清研究生阶段培养的目的和意义，制定科学合理的培养方法，通过培养制度的合理设计杜绝不正学风，提升研究生的培养质量。(3)在高校外部建立非盈利性非官方工程教育认证机构公益组织，与国际接轨完善各类学位授予项目的认证机制和准则，进而促进我国高等教育质量的不断提升和改善。
致谢：本文得到吉林大学高水平研究生课程体系建设项目和 2015 年吉林大学《高等学校“专业综合改革试点”项目》的资助，在此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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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姜延秋
① 此处“磨学工”一词是笔者根据泰勒在其《科学管理》一书中提到的“磨洋工”一词借鉴过来的。
原载第34卷第4期《高教研究与实践》Vol. 34 No. 4 2015年12月
Research and Practice on Higher Education Dec. 2015
收稿日期：2015 －08 －28
作者简介：孔繁森 (1965 － )，山东曲阜人，吉林大学机械科学与工程学院工业工程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吉林大学工业工程学科带头人，教育部工业工程类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工业工程、工厂设计与规划。 |
